我与麻雀的情缘·我曾提议定麻雀为国鸟

  

 

那是1958年，麻雀曾与苍蝇、蚊子、老鼠并列为“四害”。在各级ZF领导下，全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“除四害”群众运动。那时我正在上小学高年级，也参加了。小学生的具体做法是，在竹编或草编的筛子下撒点米，用带长绳的小棍儿支起筛子一角。单等馋嘴的麻雀上当，再猛拽绳子。大人们的招数就太多了。掏窝、药杀，敲锣打鼓，放鞭炮，站在建筑物高处呐喊或者挥舞长竿类的东西，叫它们上天无路，入地无门，直到累死。据当时报道，上海市曾经两次停产5天，消灭麻雀68·6万只。全国消灭多少，就难说了。

我没有捕捉到一只，但见到过成堆的麻雀尸体。后来有人可能考虑到不好处理，可能也考虑到怕有人虚报“战功”，就让上交麻雀小爪子，两只算一个。而一条老鼠尾巴算一只老鼠。我曾目睹，一只麻雀被人生生用剪子剪掉小爪子时，那痛苦地嘶鸣和无助的眼神。

经过那场“人民战争”，麻雀数量一度大大减少，许多地方甚至绝迹了。但是各地害虫猖獗起来。后来人们才明白过来，原来麻雀不仅吃粮食，也吃害虫。夜蛾、蝗虫、稻螟虫、菜青虫等等都是它们的美餐佳肴。一只麻雀一天能吃掉30～40条害虫，对人类还有不小的贡献。麻雀列为“四害”之一，实在有些冤，后来就让臭虫补了它的缺。至于蟑螂取代臭虫荣登“四害”之一则是之后的事儿了。

20世纪70年代初，我参加工作不久，一次出差到南方。在繁华街市上，见到临街餐馆里摆放着不知是卤的还是酱的麻雀。记不得标价两毛还是两分。我孤陋寡闻，当时竟然惊呆了。一是早听说南方人什么都吃，这小小的麻雀有几两肉，也能吃？二是这小生灵的价值就那么贱？在我的坚决反对下，想尝尝鲜的同伴也没有吃成。

20多年后，我一度停薪留职到郑州一家公司。一次和总经理宴请两位政*府官员吃饭。当时正是“生猛海鲜”、“珍奇野味”风行时期，点的菜中也有一盘卤麻雀，而且价格不菲。两位官员们吃得津津有味，还赞不绝口。当然我还是没有吃。

近些年来，麻雀似乎越来越多了。我住在东城墙外，终于与麻雀有了零距离接触的机会。两栋楼之间有几棵槐树，特别是一到夏季，总有几百只麻雀聚会。清晨常常被“嘁嘁喳喳”的叫声唤醒，像闹钟一样准时。麻雀没有像百灵、黄莺、画眉那样动听的歌喉，但在我耳朵里，那声音就是“清晨奏鸣曲”。

一次正在书房读书，突然传来异样的鸟叫声。原来一只麻雀从排气空误入厨房，急切中不知如何飞出去。见我这个“庞然大物”走进来，先是“嘁嘁喳喳”一通，然后静下来，一声不吭，警惕地望着我。我把我早餐的一部分拨在小碟里，关上厨房门。几分钟后，小碟里的米粒已经被它吃光了。它又“嘁嘁喳喳”一通，我不懂鸟语，不知它说些什么。因为住房附属设备太差，费了好大劲，才打开了窗子。它没有马上飞走。在各处蹦跳了一阵子，像是在“考察”。我又关上门，再打开时，它已飞走了。

从第二天起，我每天都把一些小食物摆放在阳台上。总有一群群小麻雀光顾，其中一只每次都“嘁嘁喳喳”一通。我断定，它就是我的“麻雀朋友”。

它似乎在告诉伙伴，放心会餐吧，在我朋友这里，不必客气。

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它起名字。一天风雨大作，雷鸣电闪。我很为它们而担心，想了想又放下了心。小麻雀都很机敏，一定躲在什么门洞里、屋檐下。不料雷电击中了楼前那棵最大的槐树，那可是上百只麻雀每天清晨聚会的场所啊。

第二天，那棵已经不成样子的大槐树被对面楼的主人连根刨去。接连许多天，早晨再也听不到麻雀们的“嘁嘁喳喳”声。我的麻雀朋友没有电话，没有手机，我不知道它和伙伴们发生了什么。13天，只有13天。多么不吉利的数字。我没有再见到过它。如果它真的出现在我面前，我相信，从“嘁嘁喳喳”声音中，一定可以听懂它的话。我只有默默地祝福。

无论乡村、城市、还是平原、山区，到处都能见到麻雀。它们喜欢和人生活在一起，随便在屋檐下、墙缝隙、树洞里、废旧烟囱里找个地方。衔点羽毛，铺点杂草就算安了家。就像鸡、狗叫做家鸡、家犬，麻雀也叫家雀。之所以没有把它驯养成家禽，可能是老祖宗看它个小，肉少，雀蛋更是小得可怜。没有什么实用价值。北方许多地方叫它“老家贼”，我认为有两个含义，一是它爱偷嘴，轰走不大会儿又卷土重来；二是一种昵称，就像老两口互称“老不死”一样。除“四害”时，人们对它不客气说，有些“伤天害理”。幸亏麻雀繁殖力极强，不仅没有灭绝，仍然自在地生活着。也不与人记仇。

麻雀貌不惊人，形不压众。两只翅膀又短又小，飞得不快、不高也不远。还是有名的夜盲眼，天一黑什么也看不见。白天总是不停地“嘁嘁喳喳”，忙忙碌碌。既不尊贵，又缺乏风度，是个猛禽都欺负它。有些像“鸟类中的草民”。不过话说回来，它们很团结、护群，遇到外敌入侵，能一致作战。屠格涅夫在短篇小说《麻雀》中讲到，亲鸟保护自己的子女时，敢于与猎犬怒目相视，毫不畏惧。这不正是伟大的母爱精神吗？

前些年，人们议论纷纷，评选国树、国花、国兽，还有国鸟。谈起国鸟，朋友说，我选凤凰，尽管是虚拟的，高雅、尊贵，仪态大方，本来就是“鸟中之王”。还有朋友主张选仙鹤、孔雀、朱鹮等等，都能说出许多理由。问我，我说，我投麻雀一票。

 

旧文重发 《我与麻雀的情缘 我曾提议定麻雀为国鸟》（2008.9.5）

 

 

老博友雨桐拍摄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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