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 耍 小 偷

 

 

 

德州宋先生清远言曾访一友，友留之宿。曰：“良夜月明，现一戏剧可乎？”因取凳十馀，纵横布院中。与清远明烛饮堂上。

二鼓后，见一人逾垣入，环转阶前。每遇一凳，辄蹒跚努力良久，乃跨过。时而顺行，曲踊一二百度。转而逆行，又曲踊一二百度。疲极踣卧。

天已向曙矣，友引至堂上，诘问何来。叩首曰：“吾实偷儿。入宅以后惟见层层皆短垣，愈越愈不能尽；窘而退出，又愈越愈不能尽，困顿故见擒。死生惟命。”友笑而遣之。

谓清远曰：“昨卜有此偷儿来，故戏以小术。”问此何术。曰“奇门法也。他人得之，恐招祸。君真端谨，如愿学，当受君。”清远谢不愿。

友太息曰：“愿学者不可传，可传者不愿学。此术其终绝矣。”

意若有失，怅怅送之返。

清·纪昀：《阅微草堂笔记·卷八》

 

 

试译：

德州的宋清远先生说，他曾经去访问过一位朋友。那朋友盛情留他住下。当天晚上，明月高照。朋友说：“如此美好的夜晚，月光明媚，我请您看一场戏，如何？”于是搬出来十几条长凳子，横七竖八地随意摆放在庭院里。然后和清远点上明亮的蜡烛，坐在堂上饮酒赏月。

二更鼓（大约晚上9——11时）之后，只见有一人翻墙而入，在台阶前绕着圈走。每当遇到一条长凳子，都是又登又爬，费气巴力折腾不少时间才跨得过去。起先是沿着长凳顺着往前跨，向上跳一二百度。接着又倒过来往回跨，又向上跳一二百度。如此一再反复，最后筋疲力尽地摔倒在地上。

不觉得天快亮了，朋友走过去，把他带上堂来，问他是什么人，来干什么？那人磕头招认说：“我是个小偷。闯进您的院子以后，只见一道又一道的矮墙，跳过去一道又一道，总是跳不完；我一头雾水，就退回去吧，没想到那一道道矮墙还是跳不完，搞得我劳累不堪，就被您抓住了。是死是活，任您发落。”朋友哈哈大笑就把他放了。

朋友对宋清远说：“昨天我卜了一卦，知道这小偷要来，所以施了个小小的法术。”宋清远问是什么何术。朋友答道：“这叫‘奇门’之法。心怀叵测的人学到了，怕会招来祸害。先生您为人端正谨慎，如果愿意学，我可以教给您。”宋清远表示谢意，但不愿学。

朋友叹息道：“愿意学的人，我不能传给他，可以传授的人，又不愿意学。这种法术看来要失传了！。”

朋友心中若有所失，很遗憾地送别宋清远先生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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